自那年冬天,我再未见过孔乙己。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咸亨酒店,是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,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与落寞。酒客们照例笑他,他也照例赔着笑,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说不出的苦涩。
那天之后,他便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,连掌柜的也说不清楚他去了哪里。有人说他被官府抓去坐牢了,因为偷书;也有人说他去了南方,投奔亲戚,想换个地方重新做人。可这些说法,终究都是猜测。
直到一年后的春天,我在镇外的河岸边,偶然看见一个身影。那人背对着我,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衫,手里拿着一本书,正坐在石阶上翻阅。阳光洒在他身上,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纱。
我走近一看,竟是孔乙己。
“你……你还活着?”我惊讶地问道。
他抬起头,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。“活着,当然活着。”他说,“只是……日子过得比从前更难了些。”
我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,他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轻声说道:“人这一生,总得走些弯路,才能明白点什么。”
后来,我才知道,他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做起了教书先生。虽然收入微薄,但至少不用再靠偷书度日。他教孩子们识字,讲些古人的故事,偶尔还会在闲暇时写些文章,寄给城里的报社。虽未发表,但他却乐在其中。
有人说他变了,不再那么迂腐,也不再那么固执。可我知道,他只是学会了在现实面前低头,却从未放弃对知识的追求。
有一次,他问我:“你觉得,一个人是不是一定要活得体面,才算有尊严?”
我一时语塞,不知如何回答。
他笑了笑,说:“或许吧。但有时候,活得好一点,比活得体面更重要。”
后来,我再也没见过他。听说他离开了那个小镇,去了更远的地方。有人说他还在教书,也有人说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而我,每当想起他,总会想起那句老话:“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。”
如今,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味。不是因为他穷,也不是因为他迂,而是因为他始终不愿放下那一份读书人的骨气,哪怕它早已被现实碾碎。